诗酒趁年华

第二次目送伍嘉成和谷嘉诚下山的伊一全然没了上次【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心情，反而看着他们渐行渐远背影心生了好几份的不安。

夜里辗转反侧的伊一索性披衣下床，拿起自己房中的那副白玉卦牌悄悄走到了东厢，打量了一下白日里还热热闹闹、现在却空空荡荡的院子心中更是难受，轻啜了一下便在石桌旁坐好，将卦牌娴熟的洗好、码好，却在抽牌时迟疑了起来，几番犹豫之后方下定决心一般摸出其中一卦，正待翻开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按住了。

“你现在心不静，莫要贸然起卦。”李宇春缓缓却坚定地将那张卦牌推回去，说话间握着伊一的手远离了那副卦牌。

“我只是有点担心，所以……”伊一感受着李宇春跟自己一般微微有些发凉的手，心下明白想必她也在室外带了不短的时间。

“所以更不要看。”李宇春借势整理衣袖收回了手，摆了个惯常的十指交叉的手势说道。

“为什么？”伊一有些发愣，又有些不愿置信的问道。

“此卦一开，天机便泄、时运便改，你又怎么能知道个中变故到底是好是坏呢？”李宇春微微摇头打消了伊一不好的猜测，只是语气中带上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落寞，“所以不如不要去窥测天机，让他们自己去迎战之中变数不好吗？”

“春春。”伊一知李宇春心中郁结之事，伸手握住她已绞在一起一起的双手说道，“你也说了变故有好有坏，有些事兴许其实是往好的那边了呢。”

“我没事。”李宇春收拾好了心情冲伊一微微一笑，“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即使不用起卦我也敢跟你保证，嘉成他们定能赴白天讲的十年之约。”

“真的？”伊一素知李宇春的本事，听她如此保证自然放心，便心情甚好的开始收拢摊在石桌上的卦牌，却不想不小心扫落了一枚卦牌，恰恰好落在了若有所思的李宇春脚边。

被卦牌落地声唤回神的李宇春略一思忖，还是捡起了那枚卦牌——兑上巽下，风泽大过。

“伊一。”皱眉凝视了一会此卦象的李宇春开口道，“最近怕是要劳烦你下山跑一趟了。”

“去哪里？”伊一将其他的卦牌都装回到匣中，伸手去够李宇春手中的最后一枚问道。

“金门。”看到伊一的动作，李宇春将手中的卦牌递了过去，“你去帮我带份东西给赵磊和郭子凡。”

“伊一姐，你怎么来了？”一收到伊一的消息，郭子凡和赵磊便赶到了约定中的渔村中。

“想你们了，便就来了。”伊一让两人进屋后，用随行带来的茶具冲泡了两杯竹叶青推到两人面前道，“尝尝今年的新茶。”

“伊一姐，你这次会待多久？”赵磊把玩着手中的茶具、打量了一番屋中的陈设开口问道，“是要在此长住吗？”

“看情况吧。”伊一放下手中的茶壶，转身去行李中翻找着什么。

“看情况是什么意思？”郭子凡面对如此【随性】的答案一头雾水，“春春掌门定不会如此说的。”

“春春当然不会这么说。”伊一将找到的木匣推到两人面前道，“她只是吩咐我带这些资料来给你们。”

“这些是……”赵磊接过木匣，将其中的资料拿出来翻了翻，发现里面是各种地理游记、奇闻杂谈中提到的有关福建沿海内容。

“春春说关于海战她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还是要靠你们自己了。”伊一有些愧疚的说道，“不过这边的情况肯定大异于北方，这些是她收集的有关这边风土人情、奇闻杂谈的资料，也算是给你们提供个参考吧。”

“好的。”郭子凡微微一笑答应道。心下明白这些资料赵磊以往也有收集，若仅是为此大可不必劳烦伊一亲自下山一趟、还这般长住的架势，想必是春春掌门另有事情交代伊一去做，既然伊一不说，郭子凡便也当作不知。

1649年正月刚过，京城的天气一如既往的在冬日严寒和春寒料峭间徘徊。

白澍再一次没在房间里找见韩沐伯，只得轻叹一声拿了件大氅走到了院子中，果不其然的找见了正在院子里的韩沐伯。

“你怎么又待在外面，既不多穿点也不按时服药。”白澍冲正在咳嗦不止的韩沐伯摇了摇头，把手中的大氅递了过去，看到想要狡辩的韩沐伯说道，“刚刚我可是看着药盅里的药一口没少的放在桌上，”

“咳咳，就是想出来活动活动。”韩沐伯接过大氅自己披上，无所谓的笑道“从年前一直到现在，也不知静养了多少时日了，趁今天天气好，出来透透气。”

听到这里白澍不由眉头微蹙却没再多言，自从1648年的年底起，韩沐伯便开始不明缘由的时常出现些过敏、发热的症状，时反时复，情况好时只是低烧咳嗦、情况差时却是高烧出疹，若非清楚韩沐伯曾经出过痘、并且每次症状也是三五天就消退了，恐怕着沐苑早被人封起来一把火烧了。难得自从过完年后，韩沐伯的情况有所好转已经大半年没再出现病情反复了，白澍便也由着韩沐伯继续在院子里散步了。

“今年过年多铎怎么这么消停，往年豫亲王府不正是热闹的时候吗？”韩沐伯信步走到了院中那株腊梅树下，深嗅了一口腊梅的幽香问道。

“多尔衮出征蒙古去了，过年都不在京中，肖将军也随军未归。”白澍被韩沐伯的话唤回神，便也走了两步，行至腊梅树旁的石桌前坐下说道，“你也清楚多铎的性子，又怎么在京中坐的住，每日在城郊赛马狩猎就是不肯多管朝堂上的事。”

“他这才是大智慧啊。”韩沐伯也走到石桌前坐下，笑着轻点了两下桌面继续问道。“老谷、小伍那边怎么样了？”

“先前谷将军和伍将军那边传回消息来，他们已经顺利接受了沐王府的军队势力，现在沐天波挂这个虚职护在永历帝身边，云南基本上是被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三方的势力控制着。”

“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再加上两年前战死的艾能奇，适当年张献忠手下的四大将军。”韩沐伯手指继续无意识的敲着桌面回忆道，“当年跟他们交过手，后来在江南那两年也因为联合抗清跟他们打过几次交道。李定国是个人物，即使没了张献忠，有他在云南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清军攻下；刘文秀虽战场上不见有什么长处，但此人颇有几分经世济民的才能，用对地方安治云南还是可以的。”韩沐伯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关键是孙可望，只知此人是个骁勇善战的悍将，其他倒是一无所知了。”

“你以为只有你想到这里了。”白澍笑着摇摇头，伸手将韩沐伯刚刚随手在石桌上薄薄一层覆雪上画出的图案抚平说道，“谷将军和伍将军一早便派人去了解情况了——孙可望的确一直对联明抗清心存异议，奈何大西军其他绝大部分将领都赞成当日李定国的这个建议才不得已为之。”

“那……”韩沐伯有点急切又有点担忧的追问道。

“这个事实谷将军、伍将军那边知道、李定国那边更是清楚，但是孙可望手握重兵、在军中素有威望，也不能轻举妄动。不过好在现在谷将军、伍将军他们已经跟李定国初步沟通过了，现在两方都对孙可望有所防备，你暂可放心了吧。”

“白公子，你这个叙事节奏太过于牵动人心，不太适合我这大病初愈之人。”韩沐伯长吁一口气，拍拍胸口也随着白澍的话开玩笑自嘲道，“韩某这颗心脏可是有些承受不起啊。”

“正好锻炼一下。”白澍看到韩沐伯难得的好心情也随之调侃了几句，而后又从袖中抽出搜集来的广州、福建沿海一带的行军地形图推至韩沐伯面前道，“不过，磊哥和子凡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

“浙、闽、粤三地官军大都降清，这海防之战确是他们打惯了的。”韩沐伯翻看了一下当下的清军布防叹了口气说道，“而郑成功的部队说到底也只是能打海战的海盗而已，这种海陆攻防战的确没什么经验可谈。”

“从两年前强攻海澄起，他们数次登陆、数次被击退，现在也只能退回海上保存实力了。”白澍点点头说道，“这是磊哥和子凡整理的这两年来的大小作战记录，你空闲时也可以帮忙一起参详一下。”

韩沐伯自己也没什么海战的惊艳，只是没什么头绪翻看着作战记录，一时间真心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是至理名言。

“为什么去金门的是磊哥和子凡呢？”白澍想想搜集来的情报有些疑惑的问道，“按理说，不是伍将军更了解东南沿海的情况吗？”

“小伍了解的东南沿海走的也是郑成功他们那套【打了就跑的】路数。”韩沐伯借故放下手中的资料，“更何况他十岁就离开了，上次清远城外的事情也让他对那些所谓的【幼时故交】寒了心，着实没有一定让他去的必要。”

“也是。”白澍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不过子凡的确是让人大吃一惊，没想到他对海陆攻防、行军布阵也这么有一套，若是与清军的兵力实在悬殊过大，泉州城想必是能占得稳的。”

“子凡祖上原是戚家军中的武将，随戚继光将军一路从东南抗倭到北镇蓟州，因战功从戚将军的亲卫升到了先锋大将，据说郭家男儿的识字启蒙读本是戚将军的作战手札呢。”韩沐伯笑笑，跟白澍提起了有心也查不到的郭子凡的家传。

“原来如此。”白澍了然的点了点头，“子凡的家传、磊哥的家世，再加上现在说动日本联合出兵的郑成功，难怪他们凭如此少的兵力也能跟清军纠缠如此之久。”

“磊哥的家世的确很关键。”韩沐伯点点头，“赵家是泉州府有名的世家，赵老太爷更是门生广布，现在虽已改弦更张，但赵家长公子的身份在泉州府还是举足轻重的。”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郑成功是怎么说服日本跟他联合出兵的？”白澍将得来讯息中自己最有违和感的一点提了出来，“虽说郑成功据说是有一半日本血统的，但当年郑芝龙在那边也是做的打家劫舍的勾当，应该跟日本朝廷没什么交情吧。”

“我也很好奇这一点。”韩沐伯一边重新翻着那叠作战记录一边说道，终于在眼光扫过一行字时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我怀疑这其中恐怕是伊一姐的手笔了。”

“伊……”白澍在表示尊重的伊【小姐】和自己父亲跟自己忆往昔是常用到的【伊姐姐】两个称呼间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跟着韩沐伯的称呼来比较得当，“伊一姐？”

“想不到吧。”韩沐伯笑了笑，“论纵横捭阖、远交近攻之术，伊一姐堪称翘楚，区区一个说服日本朝廷与郑成功合作该是完全不在话下。”

“这样啊。”白澍想了一会有些担忧的说道，“现在嘉嘉在朝鲜积极练兵、图谋与南明联合夹击之事，增兵所用名义正是【防御日本、扩军备战】，万一清廷有有心之人稍一核实，警觉到联盟之事，我担心届时在清廷的重压下孝宗会对嘉嘉不利。”

“该不会吧。”韩沐伯闻言也略显担忧。

“不行。”念及此白澍匆匆起身，“我还是多安排些人手时刻关注那边的动向吧。”

PS：刚刚拍完戏的沐沐真是马不停蹄，杀青照很帅，舞蹈也很帅，这样的微博更新速度简直是治疗楼主拖延症的不二方法呐。为了保证情节完整，这一更比较短，楼主默默回去继续更文了。

PPS：重要的话还是重复一遍，长得帅又有型跳舞又很有feel的韩沐伯，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