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春伊嘉凡沐磊
纯白的荣光是我唯一坚守
要做最坚定的伯爵

烟雨任平生——第六篇 崖山远,归航断,听舟上笙簧几番悲辛滋味(三)

LOFTER上的韶华流年(目录

已是十二月末的北方,天黑的极早,又值岁末,京城的宵禁时间也更早了些。寻常人家掌灯时分外面街上已是万籁俱静了。是故,在晚饭时分响起的车队马蹄声格外引人注意,虽然各家各户大门紧闭,却没有一人听漏那一队负重而行的车队里的二十四辆马车。

今夜的京中格外充实,众人一路听着车队浩浩荡荡进了内城,掌灯、下马、卸车、运货忙忙活活直到了三更天才消停,重新恢复安静的深夜却开始酝酿着明日关于权势煊赫的摄政王和宠荣极盛的东莪格格的新鲜事儿了。

的确,能在排查紧张的年关浩浩荡荡运货入城、在宵禁之后的京城中大张旗鼓行走自如的无作他想,当世有且仅有权势熏天的多尔衮一人了。近几个月来,京中之人也早已习惯了巡猎北方的皇父摄政王时不时派人运送狩猎所得和稀罕物资回府给自己的独生女儿,大清宠荣无二的东莪格格。

 

第二日刚过㫾午,九穗园门口便迎来了睿亲王府的车队。在正厅看到此次出现押运人,韩沐伯不禁和白澍对视一眼,上前招呼道,“副都统,别来无恙。”看了眼四下来来往往搬运的下人,韩沐伯又加了句“你家王爷可好,京中有何要事要让你亲自跑一趟?”

“回韩将军、白公子的话。”向来在多尔衮身边几乎形影不离的亲卫笑着冲两人拱拱手,深知多尔衮对韩白二人态度的他自是礼数周全,“我家王爷还好,虽是月前不慎坠马跌伤,但现在已无大碍。至于京中要事,倒是真有一件。”说话间亲随指指窗外堆放到院子里的十几口箱子道,“王爷说恐怕是赶不上两位的生辰了,特遣小人前行将贺礼运回。”

白澍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跟着亲卫一起出到院子里,看着件件数数罕见的等人高的珊瑚、玉雕和玲琅满目的玉器珠宝若有所思的微皱了下眉问道,“这是你家王爷特意让你送回的?”

“还有。”亲随拿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匣子道,“王爷交代,这是特意为白公子寻的夜明珠。”

白澍沉吟一下后终是伸手接过匣子打开,取出其中硕大的夜明珠给四处或明或暗的眼线看了个清楚才笑笑说道,“上次随口提过一句,你家王爷倒是记得清楚。”说话间随手将匣子递给身旁的韩沐伯,继续把玩着夜明珠道,“替我多谢你家王爷了。”

亲卫看着接过匣子的韩沐伯也冲自己微微点了下头后才放下心来,“白公子喜欢就好。”转头看了看快要卸完的车说道,“在下稍后还要去豫亲王府上,就不多叨饶了。”

“副都统请便。”韩沐伯拱拱手说道。

眼见着多尔衮的亲卫带着卸好车的卫兵们离开,韩沐伯召唤过一直跟在院子里忙前忙后的内院管家道,“多找些人手,把这些东西登记造册运到库房去吧。”

“行了,回去吧。”白澍碰了碰还站在前院看着人来人往的韩沐伯说道,“让他们忙活。”

 

回到书房,韩沐伯接过白笑刚端来的药碗虚虚的拢在手间并没心思喝,白澍随意将刚刚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夜明珠放到一旁,也坐到了韩沐伯身边的凳子上,一同打量着放在桌子上那个装夜明珠的匣子。

掂量过无数瓶瓶罐罐盒匣瓮奁的白澍和精通机关制造手感灵敏的韩沐伯在拿到那个匣子的第一刻就直到其中内有乾坤了,再加之是被多尔衮的亲卫以内有夜明珠之名随身携带的,那里面东西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了。

“你现在要打开吗?”白澍点了点两人面前的匣子。

“嗯。”韩沐伯下定了决心一般点点头,“既然他送到这里了。”说话间韩沐伯轻轻抠住匣底机关稍稍用力,露出了放在夹层的写与二人的信件。待白澍拿出信件后又在匣子的机关处推拉几下,彻底毁了这个夹层,转身拿起白澍刚刚搁在一旁的夜明珠放了回去。

“你不看吗?”白澍检查了一番完整无恙的火漆,问向做好上述一切却自行走到窗前的韩沐伯。

“不看了,我怕我忍不住。”韩沐伯背对着白澍摇了摇头。

白澍了然的点点头,也不强求——信中的内容也是意料之中的写给白澍的托孤之言,粗粗浏览一遍确认没什么紧要之事后,白澍便将信件先行收了起来。

“虽然早知道属于他的时代终将过去。”听到白澍那边的一系列动作后韩沐伯才缓缓开口道,“但却没想到竟过不完这个冬天。”

“我少年尚未离家时便听闻过后金这位少年英雄,不过16岁随军征战蒙古察哈尔部,因战功被称为【墨尔根代青】——英明睿智的王。”韩沐伯转身走回白澍身边慢慢回忆着,“那时的他啊,简直就是话本里的太史慈再世——大丈夫生逢乱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白澍看看韩沐伯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桌前摆弄着药炉。

“再后来等我学成下山之时,他已是连败袁崇焕、祖大寿,扫荡蒙古、屯兵长城外的后金先锋第一人了。”韩沐伯走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看向白澍缓缓地说道,“虽然从一开始我们就站在不同阵营,但对于他这个人我还是真心钦佩的。”说到此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轻笑一下接着道,“所以当年出兵山海关时,内心还有点不合时宜的兴奋,觉得即使是对阵双方,也可以在战场上亲眼一睹他的风采呢。”

随着笑声不由多咳了几声的韩沐伯看看药炉里袅袅的白烟笑笑,借着微醺的状态继续说道,“再后来看他用汉臣,仿照大明建立六部;立幼主,大位不惑其心;征江南,大利不夺其志;内合八旗、外联蒙古、定鼎中原……我真心尊他为当世英雄。”韩沐伯以手支头,眼眶微红的继续说道,“可惜英雄的时代落幕了,或者说我们的时代结束了,现在剩下的就是依次退场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澍看着随着药炉中一个火星的爆裂而沉沉伏案的韩沐伯,抬手将药炉灭掉,收回手时顺道捻起一缕韩沐伯的白发自言自语道,“都叮嘱过你了,切莫过思过悲,可你从来不听。”

“我家王爷知道韩将军对他有如此的评价定是极开心的。”原本早该离开九穗园的亲卫从房梁上翻下,站在两人背后说道。

“来帮我把他扶到里屋的床榻上吧。”未曾转头的白澍松开了韩沐伯的那缕头发,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说道。

“你家王爷的境况真的到了这个地步?”白澍坐在床头的矮凳上,看着亲卫动作娴熟地将韩沐伯安置妥当开口问道。

“王爷自十一月坠马受伤后就未曾能起身。”亲卫退后半步神情低落的说道。

“是伤到了那里,随军的大夫如何说?”白澍皱皱眉,若是真摔倒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也不能撑这么小两个月,若是摔倒了什么不打紧的地方,这些时日也该有起色了。

“伤本是不打紧的,军医草草治疗后第二天他又跨马出猎去了。”亲卫苦笑了一下,低头盯着韩沐伯说道,“王爷说,是该他退场了,但他不想就那么气息奄奄的躺在病床上,他舍不得他的骏马猎鹰和草原……”

白澍不自觉握紧的拳头终是忍不住落在的床面上,微闭了一会眼才又复睁开,“我既然接了你的匣子就会帮他这次。”

“这些东西,只是以备不时之需。”亲卫指了指不知何时趁乱运进来放在窗前的小箱子说道,“当然,王爷自是希望永远不会被用到,但是……”

“我知道了。”白澍点点头,明白这大概是多尔衮留给自己一脉族人保命的物件,虽然多尔衮在自己黄袍加身的帝位和爱新觉罗氏的江山之间选了后者,但这不代表这江山的继承人容得下他。“除非你亲自来取,否则我不会让它们重见天日的。”

“多谢白公子。”亲卫自是知道白澍这一诺的分量,俯身跪谢道。

“不必如此。”白澍及时伸手扶住亲卫,自嘲的笑笑摇摇头道。

“两位保重。”亲卫又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韩沐伯拱手告辞道。

“保重。”白澍站起身来送至窗口道看他转瞬间消失在窗外的四方天地间。半响,窗外零零落落的飘雪才唤回了他的思绪,白澍测了一下头,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自幼读史读经,却也想不到有什么能配得上他的死法——战死沙场太过悲壮、安卧荣华又太过颓靡,也许只有如这般飞鹰走马的生于草原葬于草原才是配得上他的归宿吧。”

“也许吧。”在床榻中坐起的韩沐伯眼中一片清明,“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熄灭他的生命之火,这次是他自己选择了退场。”

“这些东西。”白澍蹲下身去摸着那个小箱子道,“他该是万分无奈才拿出来的吧。”

“所以他只敢让你代为保存。”韩沐伯侧身看向那个小箱子说道,“他不敢给手下之人,怕有人会为了一己私欲毁了他兄弟两一生所求的爱新觉罗氏的江山;他也不敢完全毁掉,怕有人会在他死后对他的族人动手;仓促之间,还好他尚能寻得你一个托孤之人。”

“自从多铎殁了之后,我觉得他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呢。”白澍回头看向韩沐伯说道,“你对我做这个被托孤之人有何看法?”

“一个本该昏睡过去的人岂会有看法?”韩沐伯又复躺了回去,翻了个身面冲床内的墙壁说道,“你药炉里的那份安眠香本该让我一觉睡到明天天亮的。”

 

待到韩沐伯所说的第二日醒来后果然再无那个小箱子的踪迹,之后几天经过提醒的韩白两人也是各自心照不宣的暗暗收整着要紧的东西。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韩沐伯走向站在窗边的白澍说道。

“恐怕是大雪降至了。”白澍没回头,看着从中午时分便暗下的天色说道。

“嗯。”韩沐伯看着窗外灰黄色愈压愈低的乌云内心也开始有些莫名的不安。“今天的城门应该是中午就关了吧。”隐隐在越来越大的风声中听到什么的韩沐伯开口问道。

“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这几天城中都禁止策马疾驰的。”也在风声中辨出越来越明显的马蹄声的白澍声音中明显带上了鼻音。

韩沐伯跟白澍没再说话却都明白了对方心中的猜测,两人走回道桌前坐下,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后听外面开始出现了步兵巡逻的声音。

“公子、将军。”白笑敲敲门进来,看到屋内的一片昏暗先是一愣,忙取出火镰盒点上屋内的烛台走至两人桌前说道,“刚刚从喀喇城来的八百里加急,摄政王薨了。”

“嗯。”白澍点点头,没再说话。

“不对。”韩沐伯听了一会外边的动静后睁开眼问道,“现在京师戒严是正常的,可此事一向由步军营负责,为何会有骑兵的动静?骁骑营怎么也出动了?

白澍听到这也抬起头,跟韩沐伯一起看向白笑。

“据外城送来的消息。”点上灯后,白笑先被两人的脸色惊了一下,紧接着说道,“英王阿济格隐丧不发,亲率三百骑兵飞驰京城;而大学士瓜尔佳·刚林手持摄政王遗诏已先行近京,布置观壁城门,通知诸王防变。现在京师已经全部戒严了,丰台大营那边也收到了警备的消息。”

“阿济格……”韩沐伯将这三个字轻念了一遍轻嗤一下道,“他这是嫌摄政王一脉不够扎眼吗……”

“好了,你先下去吧。”白澍冲白笑嘱咐道,“最近府上人心不安,你多上点心。”

“是。”白笑也是一点即通,这个九穗园是多尔衮于乱世之中辟出的世外桃源,现在多尔衮过世,这满府上下的人恐怕不会安生,于是向韩白二人施了个礼便匆匆离去了。

“莽夫!”待白笑出去后,韩沐伯忍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

“枉他生前千虑,费尽心思为族人安排后路。”白澍也是被阿济格的举动震惊到不能言语,“谁能想到摄政王一脉族人的丧钟经是自己亲哥哥给递的捶。”

 

PS:楼主又回来了,终于放假了,在家被像猪一样的养了几日后回来填坑了……天呐,两年零十个月了,我竟然还没写完……然后还在继续写……

PPS:哈哈,身为山东人的楼主也是要为沐沐年夜饭中的枣馍の山正名,人家明明叫做【枣饽饽】,小时候跟在外公外婆身边的楼主也是做这个技术性选手,面皮光滑油亮、手感暄软蓬松……可惜已经很久没再有机会做过了

另外关于手抄歌词本的问题……楼主也是不辞辛苦在储物间翻找了好久,看来这真是每个人必有的青春纪念册啊……(楼主当年竟然还手抄过这首歌……)

刚刚看到沐沐的微博,明天就要回北京了。不知今天有没有吃饺子啊。新的一年新的征程,要一切都好,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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