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

闰六月二十三日，郭子凡赵磊率领燃军的大部队与嘉城兄弟在两湖会师。

“子凡，磊哥，你们一路辛苦了。”伍嘉成先头接应到郭子凡和赵磊后就急切的问道，“听说清军现在围攻江阴城，你们一路应该还算顺利吧？”看了一眼已经见尾的部队却还没发现韩沐伯的踪影，伍嘉成接着问“沐伯呢，他带了多少人断后，应该也快到了吧。”

听到伍嘉成的话，郭子凡脸色一变，将欲转身却被赵磊一把抓住“嘉成哥，我们回去说。”

看着两人严肃的神色，伍嘉成心中也升起了不好的猜测，便不再多言，急带两人交接部队人员后去到了谷嘉诚的军帐。

谷嘉诚面无表情地听赵磊复述完当日的情况脸色更黑了。

“老谷，我现在就去清点一下部队，我们立刻启程去江阴救沐伯回来。”伍嘉成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

“我也去，我可以直接潜入江阴，一定能带沐伯哥出来。”郭子凡憋了很久的想法终于说了出来。

“等一下。”谷嘉诚说道。赵磊眼疾手快地扯住两人的胳膊。

“嘉成，燃军主力刚经过长途跋涉尚未修整，其余刚接收的部队也尚未收编，现在我们部队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围城清军抗衡。”谷嘉诚用难得的长句安抚到伍嘉成。

“也是……可是我们总不能把沐伯留在那里啊。”稍微冷静下来的伍嘉成考虑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也明白立刻发兵除了无谓的伤亡不会有任何效果。于是冷静下来的伍嘉成开始盘算现有的人员和军需装备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出兵。

“那直接我去。”郭子凡看到第一方案行不通立刻插言到“我带我的人进去，一定能将沐伯哥安全带出来。”

“子凡，即使你进去了，沐伯也不会跟你出来的。”谷嘉诚叹了一口气说道。

“为什么？”郭子凡不解的问。

“清军破扬州城时，史阁部殉国了吧。”谷嘉诚没有直接回答郭子凡的问题。

“是的，据说当日城破，史阁部自刎不果而被俘，最终拒降被杀。”虽然之前有看不惯史可法的种种行为，但郭子凡依然在语气中流露出对他气节的赞许。

“是啊。”谷嘉诚挤出一丝苦笑。“他这以身死社稷，便成了忠贞为国、慷慨赴死的节烈之士了。”看了看伍嘉成和郭子凡依然疑惑的眼神，谷嘉诚不得不继续说下去“那你们觉得史阁部口中‘妖言惑众之徒’的韩沐伯该何以自立于这江南士子的悠悠众口之中。怕是连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都洗不尽这污名了吧。”

“可是当初沐伯并没有像史阁部传出来说的那么过分啊。”提起当时因为韩沐伯为天下抱不平而说的那番话被东林党人拿来大做文章之事伍嘉成还是余愤难消，“更何况，当时沐伯说的也没有错啊，天下兴亡之际，他们身居高位之人却只看到权利争斗，简直比尸位素餐更可恶。”

“可现在的问题是史阁部他殉国了，还成了天下皆知的忠烈之臣。”在一旁的赵磊发言道“大家不会再关注他之前做过什么，他这一死就足以让他以英雄的正面形象名垂史册了。而他说过的话、批判过的人也都会被大多数人不假思索的接收。”

“可那不都是对的、真的啊！”郭子凡抢白道。

“你信沐伯哥、我信沐伯哥、老谷小伍也信、燃军上下都信，可天下更多人根本就不识不知沐伯哥啊！”赵磊眼含悲哀的说道“他们唯一对沐伯哥的印象来源可能就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杜撰演绎的成果啊。”

“所以沐伯决意去守江阴恐怕也是为了这个。”谷嘉诚接着赵磊的话继续说道“他知道若是他污名未洗，就随时可能成为有心之人攻讦我们的借口。”

“原来文人的口舌比武人的刀剑还要厉害，他们才是杀人于无形啊。”沉默下来的郭子凡回想起“真假太子案”的那场大戏，不由冷笑了。

“一个月。”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伍嘉成突然开口了“一个月后我们大约能有五万人的军队可以北上。”

“嗯，现在唯一能正大光明迎回沐伯的机会就是我们一个月后北上，解江阴之围。”谷嘉诚接着伍嘉成的话解释说明道。

“好了，子凡、磊哥，我先带你们回营帐去。”泪流满面的伍嘉成在谷嘉诚说完之后便招呼同样泣不成声的郭子凡和赵磊往外走去。

回到与郭子凡同住的营帐中，赵磊想起还未同谷嘉诚讲韩沐伯托付玉佩之事。照例点上安眠的熏香，看着已经哭累的郭子凡沉沉睡去后，便起身走回谷嘉诚和伍嘉成的营帐去。却在营帐之外听到了谷嘉诚隐忍的哭声。

七月十九日，谷嘉诚、嘉成、赵磊、郭子凡带五万燃军精兵应援江阴，驻扎常州。同时联络抗清海寇从水路应援江阴城。

七月二十日起，清军开始用炮猛攻江阴城。燃军部队前进不得，水上部队留三天后因战事不利便撤离了。

七月二十七夜，清军炮火渐歇，四人正商讨明日如何进攻，却闻清军有使臣来见。

“肖战，怎么是你？”伍嘉成看着眼前那个依旧一身白衣的清军使臣惊讶的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是清军的使臣？！”

看着一脸冷漠的肖战，赵磊开口“所以当年松山城破，你跟洪承畴一起降了清。”

听到“松山城”三字，肖战神色微动，眼神扫过一直默不作声的郭子凡，轻声问道“子凡，你可记得当日突围时你们答应过我什么？”

“我说我一定会带沐伯哥安全突围，然后带援兵来救你们。”郭子凡低着头，不肯与肖战对视。“但是当时我们几乎全军覆没，回松山，城门不开；求救塔山、杏山，他们都不肯应援；那时我又受了伤，沐伯哥没有办法，只得先带我回蜀了。然后，我们刚到蜀地就听闻松山城破了……”郭子凡抬头看了一眼仍面无表情地肖战，盯着他的脸继续说道“春春掌门很担心会失去你，然后沐伯哥也难过了很久……”

仔细审视了一会郭子凡表情的肖战惨淡一笑“现在问一句不过是给自己求个安慰，安慰自己，当时那些未能兑现的诺言也不必计较了，他也不是真心愿意去违背。”

“他？”听着郭子凡无意中发出的疑问，伍嘉成急忙截住，问道“那你今天不会只是来问个问题，求个安慰的吧。”

“哦，”像是被伍嘉成的问题惊醒的肖战轻描淡写的说“还有一件事，你们退兵吧。”

“肖战，你疯了，沐伯还在江阴城内呢，我们怎么可能退兵。”伍嘉成用不可理喻的语气反驳道。

“正是因为韩沐伯在江阴城内，清军对这城更是势在必得。”肖战不紧不慢的回复道。“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清廷现在对韩沐伯悬赏多少，哪怕是具尸首，也值不少呢！”

“你胡说什么！”郭子凡按捺不住的反驳道。

“我胡说？你们不胡闹？你们竟然让他去守江阴城！”肖战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禁大声了起来。

“肖战，当时事出有因，沐伯留守江阴城也是不得已的。”谷嘉诚不得不插话打断这越来越声高的对话，“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出沐伯。”

“救？如何救？”肖战气极反笑的问道。“现在清军已将江阴城团团围住，城内之人已是插翅难飞了。”

“你可以告诉我们他们的布兵，我们总有办法的。”伍嘉成焦急的开口。

“小伍，你也听到这几日的炮火声了，现在江阴城四周围了二百多座红衣大炮，即使知道了他们的布兵，你又能怎样！”看着哑口无言的伍嘉成，肖战回头劝谷嘉诚说“退兵吧，今夜驻江阴城南的大炮连夜调向，明天就是冲你们开炮了。”

说罢，肖战抽身向外走去，路过郭子凡时，盯着他的眼睛说“还有你，最好不要妄自行动，若说多铎对韩沐伯是念念不忘，对你那可就是耿耿于怀了，让他碰见你，那肯定是要不顾一起的弄死你。”

“战战，若是我们还不退兵呢。”伍嘉成坚持问道。

“明天一早，便会有至少百尊大炮朝你们方向开炮，别说你们这五万人的部队了，估计常州城也要灰飞烟灭了。”肖战背对着嘉成兄弟回答道。“你们为救他而死，让他懊悔终生。”

“那若是我们退兵，沐伯会怎样。”谷嘉诚继续问道。

“我保证他不死。”肖战回过身来看着并肩而来的嘉成兄弟认真的说。

“兵荒马乱之中，你如何保证？”谷嘉诚步步紧逼的问道。

“我会去做攻城的先锋，沐沐守哪边，我攻哪边，我不会让别人伤到他的，也不会弄丢他的。”肖战一边说一边一步步靠近伍嘉成，伸手拿起他挂在身侧的玉佩看了两眼“不离不弃，真好。”

眼看着谷嘉诚防备的将伍嘉成拖至自己身后，肖战笑了一下，转身走到郭子凡和赵磊面前问道“你们的是什么？”

“相伴相随，所以无论如何我跟子凡都不会分开的。”赵磊虽被郭子凡挡在了身后，依然出声道。“沐伯哥说他最懊悔的一件事就是弄丢了你，所以你们的是什么？”

“勿失勿忘。”肖战下意识的回答道。

“那就是说即使沐伯哥不小心弄丢了你，你还是会把他平安找回来对吗？”听着赵磊清脆而极具蛊惑性的声音，谷嘉诚、伍嘉成不禁看了一眼肖战。

“呵，果然各有千秋。”回过神的肖战轻笑一声“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找回沐沐的。”

走到营帐门口的肖战向后挥了挥手道“连夜退兵吧，这是我能尽到最大的袍泽之谊了。”

连夜密令副官带兵撤离后，四人还是带着郭子凡训练的影卫营隐藏在了江阴城附近。看在二十四万清兵携二百多门大炮围城的状况下，犹折杀清军三个王爷，十八员大将。中途郭子凡几次欲带人冲进江阴城均被连天炮火轰了回来。

江阴城在清兵的重重围困下，犹如孤悬海外的荒岛一般，八十日外援全无、弹尽粮绝，重被破城。

肖战，诚如他所说，作为攻城先锋，强攻北城，终找到了力竭的韩沐伯。

PS：原本以为自己会黑化某些人，结果发现还是下不了手，终究是当日喜爱过的少年，虽历经许多，我尚能待你如初。相信少年们都是好的，尤其是春春带出的少年们，你们都是要以春春掌门为榜样的，不负春光、野蛮生长，身心健康的追寻自己的梦想。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