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春伊嘉凡沐磊
纯白的荣光是我唯一坚守
要做最坚定的伯爵

烟雨任平生——第四篇 夜雨入梦,眼前万里江山(十五)

自从那日韩沐伯与白澍推心置腹的一番谈话后,白澍第二日便将自江阴之役至今近四个月来各方的情况动向带给了韩沐伯,待韩沐伯细细梳理下来已是十二月中旬的事了。

“为何近两个月来不见多铎有何动作,关于他的消息也少了好多。”在每日下午例行的问诊后,韩沐伯还是提出了自己的不解。

“他现在在遵医嘱卧床静养。”白澍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一边回答道,语气中带着小小的狡黠和轻快。

“遵医嘱?”韩沐伯先是一愣,看着白澍的表情也不禁微微一笑道,“该不会是你的医嘱吧?他怎么了?”

“十月底的时候有蒙古亲王带了一批新马入京,他去跟人家斗勇,马上颠簸一整日又夜间又大醉一场,终是在十月底京城的北风中感了风寒。”白澍想想当日问诊时听闻多铎实力作死的过程不由笑着摇摇头,“高烧了好几日,还引发了好些陈年旧伤。”

“所以?”韩沐伯听来多铎的状况也有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一个个看起来精壮的青年哪个不是一身旧伤呢,平日里还好,一旦有个引子爆发出来,那可是有的好受了。

“二个月卧床静养、禁酒禁色。”白澍伸出两个手指在韩沐伯面前晃了晃。

“他肯听?”韩沐伯想想多铎一刻不停歇的性子,对于白澍的医嘱能被遵守多少深表怀疑。

“上面有两座大山镇着他呢。”白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笑,随后敛了笑意正色道“算算他也差不多时间解禁了,你准备好了吗?”

韩沐伯心中默过一遍白澍送来的关于多铎的资料,轻轻点了点头。

在等韩沐伯反应的期间,白澍回身拿过了摆在一旁的长匣放在了韩沐伯面前。

“这是……”韩沐伯有点讶异的打开,语气转换成了惊喜,“秦筝?”韩沐伯手指虚虚拂过乌黑透亮、古朴而不失气韵的琴身,“这等宝物是哪里来的?”看着筝面上的十二根丝弦,也知起码是唐代之前的古物了。

“二十多年前家父机缘巧合间得来的……”正说着话的白澍未能及时阻止韩沐伯试拨丝弦动作,下一刻两人便被久未调音却又回味悠长的【铮】的一声给震住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的白澍木讷的转向韩沐伯继续说着刚刚被打断的话“……本是准备送给伊世伯的,结果……就一直在库房里放了二十几年。”

“那个【伊世伯】,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韩沐伯一直对这个众人口中【故人】称谓的【伊世伯】甚是好奇,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奇他是怎么能让大家对他二十多年了仍念念不忘,难得听到白澍提起,韩沐伯便开口问道。

“我也没见过他。”白澍坐回到韩沐伯身边的位子轻叹了口气,“不过定是个文才武略不凡的人。”转眼看了一眼韩沐伯,继续道,“在家父的描述中,我觉得他有几分陆游的感觉,意气风发、锐意图强,限于时局,空有一腔马上英豪的抱负,却只能困在小小朝堂上与人唇枪舌战……最后却落得个因言犯上的结果。”

“旧社雕零,青门俊游谁记。”韩沐伯听着关于【故人】的三言两语,偏生出万千感慨,不由轻声呢喃道,转而略觉不妥的问道,“即使专门为伊大人寻来的,你今日又拿给我会不会不太妥当。”

听到韩沐伯呢喃低语的前半句时,白澍闻言眼神一亮;听了韩沐伯的顾虑后,白澍笑了笑道,“不会,家父之前也曾说过,愿将此筝赠与有缘人,在你手中物得所用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在经历了两天振聋发聩的【铮铮铮】的摧残后,音色终于由干涩变成了醇厚、由尖锐变成了恢宏。

“你来试试。”难得阳光正好的冬日午后,韩沐伯小心的将调好的筝放在院中石桌上,招呼窝在躺椅上晒太阳的白澍道。

眯着眼坐起的白澍迎着光看了一眼白的发光的韩沐伯,将手中拿来消遣的《游侠传》放到一旁,走到桌边伸手拨了两下丝弦道,“好,趁着我现在读书读的慷概激昂,还配得上它这如天光重现的音色。”

韩沐伯笑着起身,将位子让给白澍;白澍施然入座,抬手轻抚丝弦,稍一思索罢,左手点弦、右手勾剔,蓬勃之气挥洒而出、天高气爽之势立现,洋洋洒洒竟真有几分秦筝何慷慨的气韵。

韩沐伯乍闻初惊,扫过一眼被反扣在躺椅上的《游侠传》时不由心念一动,捡起旁边一根长短适宜的枯枝,随着音律比划着之前演练过千遍万遍的剑招。

白澍抬头看了一眼场中拿着枯枝仍不减侠士风范的韩沐伯,转轴拨弦、曲调变沉,同时开口诵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韩沐伯听着白澍手下的曲调、口中的《侠客行》也来了兴致,口中也跟着一起念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同时以木为剑,刺、劈、挂、撩一一施来,身法丝毫不乱。

场中舞剑之人白衣白发、疏狂潇洒;场下弹诵之人不染纤尘、气质如竹——这便是多铎站在韩沐伯养病的小院门口看到的第一幅景象。

刚刚诵道【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的韩沐伯挥剑转身,正好对上多铎的目光。一直关注着韩沐伯动作的白澍也因着韩沐伯骤然停下的身形看到了多铎,便也起身上前,站到了韩沐伯身后向多铎做了个揖。

多铎看着眼前的两人,有点复杂的瘪了瘪嘴,有种自己打断了什么的怪异感。转眼看看两个月前躺在病床面如纸色的韩沐伯现在都生龙活虎的舞刀弄枪了,想想自己这两个月过得每天被人严加看管的日子就更觉得苦不堪言,不由话中也带了几分不爽“看来韩将军的适应力不错啊,在这日子也过得挺悠闲的。”

“这不都是拜王爷所赐。”没有预料中的恼羞成怒或是怒发冲冠,韩沐伯只是不轻不重的怼了回去。

“久闻韩将军善琴,今日凑巧,可愿本王弹奏一曲?”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后,多铎探头看了一眼放在石桌上的秦筝问道。

“嗯。”随着多铎的眼神,韩沐伯也转身回望了一眼,终是点了点头答应道。说罢便抽身回到筝前坐好,抬手示意多铎道,“王爷且随意。”

多铎有点无趣的背着手在环顾小院,却在韩沐伯手落乐起见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同样一把筝,不同于刚刚白澍弹奏中恣意快活、仗剑天涯的游侠之气,韩沐伯指下却流露着在一片饮马秋水、平沙日末萧瑟中英雄少年疆场捭阖的快意。多铎对乐器不甚了解,却在这铿锵高急的旋律中忆起了自己意气风发草原小霸王的时代。

“这琴……好像跟惯常听到的不一样。”多铎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听得入神的白澍,组织了一下言语后说道。

“嗯。”白澍一副仍沉醉其中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应声道,“唯有这秦筝配得上他。”

“秦筝?”多铎看了看比寻常见的筝少着好几根弦的筝有点好奇的问道。

“这筝是个古物了,大概是隋代的东西了吧。”白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

“那还不值得你们给它起个特殊点的名字?”多铎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连自己都觉得这个名字配这筝简直暴殄天物了。

“在筝的诸多起源之说中王爷最喜哪一个?”白澍微微一笑反问道,看着多铎一副思索的样子,白澍也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沐伯最喜欢那个【秦蒙恬所造】的说法,他说筝才是将军用的,筝横为乐,立地成兵。”

“那你呢?”多铎不由好奇的加问了一句,“你喜欢那个说法?”

“以前没什么偏好。”白澍摇摇头说道,“不过自从听了沐伯的筝之后,就特别中意曹植的那句【秦筝何慷慨】,觉得能从他的筝曲中看到第一次见他时的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白衣将军。”

“你倒有幸见过。”多铎自是早将韩沐伯和白澍两人的过往查了个清楚,当日京中白澍帮韩沐伯引荐六部官吏时并未避人,当日所用早年相识的缘故也早被翻了出来。多铎听闻白澍如此坦荡的承认与韩沐伯是旧相识的事也不知是该对两人放松警惕还是提高注意了。

“惊鸿一面。”一直关注着多铎表情的白澍自是看出了他的猜忌,却也没多说什么,只轻轻加了四字评语。

“惊鸿一面。”多铎玩味着这四个字,也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只静静望向院中树下弹筝的韩沐伯出神的想着什么。

 

等多铎收敛了思绪再看院中时,韩沐伯已经停了弹奏,正拿着丝帕轻抚筝弦。

“难为将军能有这般好心态呀。”多铎向前基本,坐直韩沐伯对面,“困顿在这小院中,曲中却还似疆场驰骋。”

韩沐伯擦筝的动作微顿,话语中带着几分怀念而又落寞道,“古国当年得意,射麋上苑,走马长楸。对葱葱佳气,赤县神州。好景何曾虚过?【1】”

“看了将军当年也是得意的很呐。”多铎言不由衷的说着,酸的不知是韩沐伯还是自己。想当年自己作为父汉努尔哈赤晚年偏宠的幼子,十三岁封贝勒,与同母兄长阿济格、多尔衮共领正黄旗、镶黄旗45个牛录,是努尔哈赤钦定的正黄旗旗主,原本该在父汉过世后直接接管努尔哈赤的亲军,顺理成章地拥立自己同母兄长多尔衮为继承人……可是原本的一切都随着父汉突然病逝、母妃被逼生殉而成了空谈。

看着多铎不自觉攥起的右手和瞬息万变的表情,韩沐伯和白澍换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眼看多铎的情绪酝酿的差不多了,韩沐伯换上消沉而又晦暗的语气道,“各自心中事,悲乐几般情,让王爷见笑了。”

“笑?我能笑谁呢?”多铎斜了韩沐伯一眼自嘲道,“将军自问能做到自此高枕笑浮生吗?”

“若能做到也不会这般满怀心事付瑶琴了。”韩沐伯也一脸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多铎看着韩沐伯的一脸落寞,却生出了几分知己相惜之感,抬手指了指那秦筝道“这弦还好好的,我也还算能听得懂【2】。”

韩沐伯不由也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期许之意问道,“那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多铎大手一挥正想说什么,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韩沐伯身后、自己对面的白澍一脸不认同的轻咳了一声,想想自己现在还在被兄长勒令禁酒中,便悻悻的放下了胳膊道“你有故事我有酒,可是现在我俩都不能喝……”。

“王爷的禁酒期也差不多到了,何必逞一时之急。”白澍看着多铎难得露出的小孩子一般的表情也好笑的安慰着,“来日方长。”

“这是我也可以喝酒了的意思吗?”韩沐伯扭头看向白澍,有点惊喜的问道。

“嗯,”白澍和善的点点头,补充说明道,“我专门给你配的药酒。”

“好。”多铎看着韩沐伯一秒垮下的脸色不由抚掌大笑一声,“那等过些日子,本王再携酒前来听将军弹筝了。”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白澍等多铎的身影在院门口消失不见后转向韩沐伯,“可以呀。”

“那是。”韩沐伯给了个不以为然的眼神说道,“还有的是大招没用呢。”

“真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韩沐伯。”白澍看着韩沐伯转身回房的动作轻声感慨了一句。在过往两人的交往中,虽说韩沐伯也一直是妙语连珠、喜欢调笑,可从来不会说这种带着几分轻浮和调戏意味的话。不得不说,今天的韩沐伯着实让白澍大开了眼界。

“也还好吧。”在白澍身后默默收起筝的白笑说道,“将军只是在公子面前格外庄重,从不如此而已。”

“是吗?”白澍有点诧异的回头问向白笑,自己还一直觉得韩沐伯在自己面前还是挺放松没有故意表现的很庄重。

“或者说,刚刚那不是将军的本性,只是情况所需的即兴演出。”白笑认真回想了一下,斟酌着用词道。“就好像刚刚公子的逢场作戏一般。”

“那他这个厉害了。”白澍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称赞道,“上策攻心,果然不俗。”

“那是。”白笑想到什么似的轻嗤一声,“要不然让人凭何怀念?”

白澍回头认真的看了白笑一眼却没说什么,就径直往药庐的方向去了。

白笑自知失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抱着筝跟了上去。

 

PS:首先鼓掌庆祝韩沐伯欧巴更新了微博,话说沐沐的可塑性好强啊,简单一件白毛衣就韩范暖男苏的不要不要的,感觉瞬间这个冬天就暖了呢。片场花絮已经帅成这样,好期待正片啊……

 

【1】写文时引用了最近很喜欢的朱敦儒的《雨中花·岭南作》,拿来与大家共享:

故国当年得意,射麋上苑,走马长楸。对葱葱佳气,赤县神州。好景何曾虚过,胜友是处相留。向伊川雪夜,洛浦花朝,占断狂游。

胡尘卷地,南走炎荒,曳裾强学应刘。空漫说、螭蟠龙卧,谁取封侯。塞雁年年北去,蛮江日日西流。此生老矣,除非春梦,重到东周。

【2】这个《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是大概中学时期特别倾慕岳飞那阵背过得,不自觉带了出来,想想又找了原文,怀念一下曾经偏爱过的人吧: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PPS:关于筝的这个设定,一定要说一下,最近超级迷恋清和润夏大大的《地平线下》,文中明诚说若是明楼是个中式乐器的话就是筝——温文优雅、强悍凌厉,柔和亦肃杀。正如筝,筝横为乐,立地成兵。就从这一句开始,楼主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地平线下》的更新……在此表白一下清和润夏大大。

 

PPS:啰嗦了这么多,还是要回到每次不变的主题:韩沐伯,见识了你的美好就难以忘记;见识了你每次带来的惊喜就更加期待。韩沐伯,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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