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

“你终于肯醒过来了？”给韩沐伯守了大半个月夜的白澍听到床上人动了一下，便放下手中的医书走上前来给韩沐伯把脉。

“白公子。”韩沐伯眯着眼稍微适应了一下室内的灯光，仔细端详了一会白澍方才缓缓开口唤道。

白澍听着这声拖着长音的招呼抬起来了头，不避不让的回望凝视自己的韩沐伯，稍过片刻，终是散了皱起的眉头，忍不住嘴角上翘道，“韩将军，有何指教？”

韩沐伯看着终于放松下神情的白澍也微微笑了起了，轻轻动了一下躺的疲软的身体，带着几分自嘲的口吻说道，“哎，好像每次见你都是这么狼狈，七灾八难的，每次都劳烦你了。”

“我是个医者。”白澍放下放下韩沐伯的左手腕又拾起右手腕来继续仔细诊视着，“一般人不都是因为这七灾八难的才来看大夫的嘛。”

“那是一般人。”韩沐伯一边说话一边示意白澍帮忙把自己扶起来，“我就总想没什么事的时候见你，免得每次都像是非得要找你帮忙了才见你的，多不好啊。”

“你会在意这个？”白澍一边先整理着床头的枕头一边斜眼看着韩沐伯说道，“我以为你都习惯了呢。”

“那不都是你惯的。”韩沐伯看着在自己眼前忙碌的白澍笑的自在，“在你这儿，感觉反正怎么都是还不完的恩情、道不完的谢了，也就没差了。对别人还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白澍在韩沐伯的配合下也到没怎么费力的就把他扶坐了起来，长吁一口气道，“那我还真是荣幸！”

坐起来的韩沐伯默不作声地四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四下寻找什么无果后，看着白澍的眼神中已满是愧意和自责，“你给我的玉佩……”

白澍起先看着韩沐伯不停翻找自己明显早已被换过的衣服时还颇为疑惑，等这个问题一出反而有些宽慰的笑了，手伸手入怀取出自己当初赠予韩沐伯的信物玉佩来放到他的手上道，“当时白笑是最早一批接触到你的军医，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把这它收了起来。”

韩沐伯听到自己随身带的白家信物的玉佩没有给白澍带来什么麻烦，便放了大半的心，听到【白笑】的名字不禁心生几分回忆的问道“他还好吗？”

“还好，军中的军医总还是好的。”白澍避重就轻的说着，“他这次因你的缘故也一起回京了，明日白天你就能见到他了。”

“嗯。”韩沐伯也没再多问的点点头，说道白笑总是不免念及故人，知道白澍是顾及自己的情绪不愿多说，自己当然也便从善如流的不再多问。

“还有这个。”白澍顿了顿，用另一块玉牌打断了韩沐伯的沉默，“这个是子凡让我带给你的，磊哥还有谷将军和伍将军他们都来京城了。”

韩沐伯看着白澍手中当时决意留守江阴时自己交由郭子凡保存的燃军军牌，打量它许久后才拿到了手里细细摩挲着。

“你知道吗，即使在心中已跟它告别多次、决心从此没有它一样往前走了，可再次看到它时还是不愿割舍。”韩沐伯说话间将军牌死死的攥在手中，虽好像是跟白澍在说话，可眼神却放空的厉害。

“这种刻在血骨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被割舍。”白澍即使不完全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却也看的分明此时韩沐伯的心情。

“这是……”感受到身边白澍关切的眼神后，韩沐伯也并未过多的自怨自艾，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这是多铎的府邸？”

“嗯。”白澍有点惊奇的回应道，也好奇的四处环顾一下这个位于多铎府邸一隅的院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彰显主人身份的东西存在。

“虽说之前一直没完全清醒。”韩沐伯看着白澍四下打量的动作笑了笑，好心解释道，“但恍恍惚惚间还是有点感知的。”

“哦？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感知的？”白澍听到韩沐伯讲到自己的情况不由关心的多问了起来。

“大概五六天前吧。”韩沐伯歪了歪头回忆着，“开始感觉道有人拿针扎我，每次被扎过后会有些对外界的感知，以被扎针的次数记该有五六次了吧。”韩沐伯有点戏谑的看着白澍补充道，“白公子，那每次把握唤醒的第一针的滋味可真是……一言难尽啊。”

“那就是十天前咯。我都是隔一天守夜时给你扎的针。”白澍翻了个白眼算是对韩沐伯的回应，拿起一遍桌上的纸笔继续问道，“那这段时间里扎过针后感觉怎么样呢？”

“感觉？”韩沐伯右手一直摩挲着自己燃军的军牌不放，抬起左手按了按太阳穴道，“大概就是一次比一次能感知的时间长？自从上次扎过针后其实一直对外界有感知的，只是醒不来而已。”

白澍对照着之前的脉案，听着韩沐伯的情况满意的点点头，“那你也算是悄悄的醒了蛮久了。”

“是挺久了。”韩沐伯有些疲惫的向后靠去，他的身体状况还不能支撑他长时间笔挺的坐姿，。“久到知道每隔一天便是你来守夜，再过一刻钟，巡视的卫队便会进这个院子。亥时换班后，守卫会增加一倍。”韩沐伯靠在身后的靠垫上闭着眼，右手不断摩挲着军牌、左手不断敲着拍子说。

“那……所以你也清楚你现在的……境况了。”白澍坐回到床边的坐凳上仔细斟酌着用词、小心的问道。

 “嗯。”韩沐伯依旧闭着眼有气无力的回复了一声，白澍看着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自然白的反光的韩沐伯神色恹恹，却又露出几分不甘的问“我的武功……还能恢复吗？”

白澍看着韩沐伯话音未落便变得煞白的脸色心道不好，连忙起身，试了一下韩沐伯的脉象，抽出摆在一旁的针匣，飞快的在韩沐伯身上落下几针，这才得空说“你先别运功，你受炮火冲击过大，回京路上又太过颠簸，经脉受损太重。我之前好不容易帮你把经脉们都续上，他们现在脆弱的很，你现在最好只是躺着静养……”

随着白澍的说话声越来越小，韩沐伯也渐渐证实了一直以来自己最坏的猜测“那我还能练武吗？”

“若是……若是恢复的好的话，练些康体健身的套路还是没问题的。”白澍斟酌了一会，用尽量宛转的话表达道。

韩沐伯只是闭着眼，不做任何回应。这大概是白澍能想到最好和最坏的反应了。

“那个，你别灰心。”白澍看着韩沐伯的神情却怎么也说不出欺骗性的安慰，只好偷换概念的说道，“即使没了武功也不会妨碍你跟你的兄弟们一起奋斗。他们现在都还在努力想办法救你，你难道不想再跟他们并肩努力一场吗？”

 “嗯，”韩沐伯想到其他四人，不由心下一暖漏出一份笑意。“我知道了。不过这个玉佩和玉牌你还是拿回去吧：玉佩也算是物归原主了，玉牌就让子凡继续帮我保存着吧。”看着白澍有些困惑的表情，韩沐伯继续说道，“多铎关了我快三个月了，以他的性格，若是忽然间我身上多了些什么随身物品，他肯定会有所察觉的，免得麻烦。”

白澍看着韩沐伯任恋恋不舍黏在玉牌上的目光，伸手接过了两块玉器，仔细收好。

“巡视的卫队马上就要来了，你说我是当着他们面醒呢还是等他们亥时交好班呢？”韩沐伯看着白澍将玉牌贴身收好后微微一笑。

白澍看了一眼韩沐伯，立马心领神会的上前，麻利抽出韩沐伯身后的落枕扔在床边。失了倚靠的韩沐伯骤然往后倒回了床上，发出“咚”的一响。

听到异常声音冲进房间的卫兵们看到的就是白澍站在床前，对着面色苍白、明显还在发懵的韩沐伯询问“能听见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第二日，听闻韩沐伯已醒，多铎一早便带着浩浩荡荡、倾巢而出的太医们来到了安置韩沐伯的屋中。

看着面色不佳却执意笔笔挺坐直的韩沐伯，多铎忍不住怼上两句“韩将军，别来无恙啊。”

韩沐伯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对面的床帏，轻嗤一声“韩某是否【无恙】豫亲王难道不清楚吗？韩某今时今日的境遇还不都是拜您所赐嘛。”

韩沐伯挑衅的语气似乎非但没有影响到多铎的好心情，还让多铎更加得意地走到床边，伸手将韩沐伯的脸转向自己，挑眉说道“看，我说过我一定会生擒你，你这不就在我手里了吗？中间过程一点都不重要。”

“生擒？”韩沐伯只抬眼瞄了一眼多铎，又低下眼睑去，重复着刚刚的捕捉到的关键词，回想了一下后，自嘲的摇着头说道，“松山一次、江阴一次，豫亲王你这‘生擒’二字也算让我死里逃生了两次了。”韩沐伯抬眼直视着多铎继续说道，“只是不知你费这么大周折，到底为了什么？难不成就为了像刚刚一般过来跟我说声【别来无恙】的吧？”

“爷怎么会那么无聊。”多铎松开钳制韩沐伯的手，坐到床边的坐凳上，意外的发现就是跟韩沐伯打打嘴仗也是件趣事。“不过是惜才罢了。怎么样，现在明朝也灭了，朱由嵩也被处死了，你也就降了吧。”

多铎的反应越风淡云轻，韩沐伯内心就越忐忑不安，看不透多铎如此大费周折的【生擒】自己到底为何，也就难免猜测自己会成为为自己不惜随行千里的兄弟们的软肋。

“呵，这山河破碎风云飘摇之际的确是会让很多人心产生变故的。”韩沐伯表面不动神色的微微一笑，一边催动自己蓄积了一夜的内力一边淡然又坚定的说道“可就我韩沐伯而言，死节二字还是做得到的。”

离韩沐伯最近的多铎显然完全没料到与这等波澜不惊的语气相伴的却是韩沐伯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不由在瞬间起身向后撤了一步。

伴随着众人与多铎无二的反应，白澍却是快步上前，抽出早在袖中准备好的银针在韩沐伯胸口几个大穴连扎几针，观察到韩沐伯不再吐血后，将他稍稍放平，接着在韩沐伯头颈及双臂上又施数针，待韩沐伯脸色有所好转后，才后退几步，转身向多铎施了个礼“下官刚刚匆促了，还请王爷恕罪。”

“刚刚怎么回事？”多铎斜眼打量了白澍一番却并不叫起，转头示意随行的太医院首座苏太医上前查看韩沐伯的情况。

苏太医上前试了一下韩沐伯的脉象“回禀王爷，病人受外界冲击之力过大，经脉俱损、五脏皆伤，一旦运功或心情激动，都很容易气血逆流。刚刚白太医以针石及时封住了病人的穴道阻止了气血逆流现象，而后又梳理了已乱的血脉、气息，病人现在状况还算稳定。”

多铎一面听着苏太医的解释，一面打量着眼前这个明显拉低太医院平均年领的青年太医。通过这大半个月来日日召见太医的行为，多铎也大致了解了太医院中各太医的专长和水平，自然也清楚了解了白澍的家学渊源。听着苏太医话里话外漏出对白澍医术的赞扬，对比平日处处想要压白澍一头的做法，多铎自然明白这是嫌韩沐伯的状况太棘手，想一股脑的推出去。

“白太医，免礼吧。”看戏看到这里，多铎也想看看白澍的反应，便从善如流的夸奖道“刚刚还多亏了白太医反应及时、当机立断，才处理好这等状况。”

“回禀王爷，白太医乃名医之后，不仅医术高明，一手针砭之术无人能出其右。这次病人能这么快醒来也大都是白太医的功劳。”苏太医看到多铎如此反应不由心花怒放，连忙顺水推舟的煽风点火道。

“哦，果然英雄出少年。”多铎饶有兴趣的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澍说“那白太医，以后韩沐伯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让管家开库房去拿，缺什么也直接让管家来跟我说。”停顿一下后也转身面对白澍邪魅的扬了一下嘴角补充道，“但若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差池，你就给他陪葬吧。”

“谨遵王爷教诲。”白澍礼数齐全的向多铎施了个礼应声道。

PS：终于补上了这一更，原本以为可以直接从以前的番外中黏贴复制稍微修改一下，却发现当时番外时没预料道后来沐澍如此熟悉的设定，只好顺着大致原本番外的走向又写了一遍，若是与之前的番外有出入，请无视吧~~~

PPS：看Lofter上众位大大的状态似乎是玖少年团直播出了什么意外，具体内容恕楼主对主角不感兴趣没有深究，却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看到了白公子的出声。看了我当初的感觉是对的，对于白澍，我还是那句话——少年，我敬你是条汉子！

PPPS：好了，醒着的韩沐伯终于上线了，依照楼主沐吹的本性，将有洋洋洒洒至少三次更新的内容多角度凸显沐沐了，想想就很有写文的动力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