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春伊嘉凡沐磊
纯白的荣光是我唯一坚守
要做最坚定的伯爵

烟雨任平生——第五篇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二)

公元1646年4月30日,清廷举行开国后第一次殿试,傅以渐被亲取为清朝首科状元。

5月17日,清廷以【将谋不轨】的罪名处死了降清的弘光帝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

5月,顺治帝命多铎为扬威大将军,偕同承泽郡王硕塞,于克鲁伦河集外藩蒙古兵,追剿叛清的苏尼特部。

随后,多尔衮便以【信符收贮于皇宫之中,每次调兵遣将都要奏请铃印,十分不便】为由,将顺治帝的玺印都搬到自己的府中收藏备用。

 

“听说最近睿亲王府上很热闹?”虽说自从多铎离京后,沐苑一墙之隔的外院中冷清了许多,但总有些赋闲的人仍时不时的聚在那里谈天说地,所以足不出户的韩沐伯还是在第一时间得知了多尔衮把顺治帝的玺印带回自己府中的事了。

“应该是吧,”白澍闻言放下手中翻看的医书,略顿一下后接着说,“毕竟现在清廷的首要之事还是南下,一切调兵遣将、人员粮草配置都需得睿亲王首肯,那睿亲王府成了整个清廷的政治中心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只是好奇多尔衮为何会忽然间如此激进行事。”韩沐伯直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澍说道,“这不像是他一向沉稳的风格。”

“大概沉稳久了,忽然一天发现还是激进行事来的大块人心些。”白澍稍稍侧了一下头,避开了韩沐伯的眼神,似真似假半开玩笑道。

“那这【忽然一天】该不是你给多铎号脉那天吧。”看着白澍的表情,韩沐伯了然的笑了笑,“你究竟说了什么能让多尔衮如此暴怒。”

“只是医者的实话。”白澍咬了下嘴唇,缓缓开口道,“告诉他其实多铎的身体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常年征战再加上不忌酒色,已有几分阳虚火旺之症,需好生调理。此次多铎出征蒙古,春季草原上多发物,故须以温补为要,切忌用药过猛。”

“用药过猛?”韩沐伯毫不意外的抓住了最后四个字重复着问道,“怎样算是用药过猛,顺治帝御赐的养荣丸算吗?”

“这宫中所配养荣丸系由《和剂局方》中的人参养荣汤制成,主要由人参、黄芪、白术、陈皮、当归、茯苓、白芍、肉桂、熟地、远志、五味子、生姜、大枣、甘草组成,有补气益血、强心安神的功效。”白澍想背书一般复述道,“方子是好方子,所用的药材也是顶好药材,其中所用的人参也都是百年老参。”说到这白澍顿了一下,带着些不明神色轻叹道“只不过……”

“只不过人参补气,气有余便是火,让多铎服用此方,等于火上浇油,更加虚耗阳气。”韩沐伯本也粗通医术,不用白澍点明也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的确如此。”白澍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并且从多铎的脉象上来看,他服用此类补气补血的药方该有一段时间了。”

 “难怪多尔衮这么大火气的爆发了。”韩沐伯轻叹了口气,了然的摇了摇头。多铎之前的脉案都是由太医院负责的,开错方子这种事若说发生在太医院,恐怕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或者谁又能想到本是这顶好的药材、极好的方子用多铎身上竟如同慢性毒药一般。

“可是生气归生气,他这般作为岂不是又把新仇旧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白澍也摇着头叹了口气。自从上次多尔衮在沐苑的一番作为后,现在的四人竟奇妙的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而这种平衡的具体表现就是白澍真的希望多尔衮和多铎能长长久久的活着。

“自己的性命固然重要,可有些事有些人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韩沐伯看了一眼白澍望向自己探究的眼神,笑笑继续说明道,“多尔衮与多铎感情深厚,想必他此番作为也只想让众人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免得有人在战场上对多铎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嗯。”白澍垂下眼睛点了点头,明明是那么面无表情、声无波澜的一段话却在白澍心中莫名炸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情景太过相似,换一下其中人物便会觉得再熟悉不过了吧。

“其实,多尔衮从亲手将福临送上帝位起就没想过给自己留个善终的结局了吧。”两厢沉默片刻后,白澍再次开口道。

“此话怎讲?”韩沐伯虽然也一直很明白多尔衮尴尬的处境,但也不真的认为多尔衮会不带任何反抗的接收这般结局。

“我给他请过脉。”白澍缓缓说道,“以他的身体在子嗣上完全没有问题,他是故意不留子嗣的。”白澍说道这里也不由带了几分感叹,“也许他不想待他身死后有人拿他的后代开刀,或者……”

“或者不想有人拿他的后代做幌子,行分裂八旗之事。”韩沐伯毫无间隙的接话道,“他真是为了让顺治坐稳皇位煞费苦心呐,可惜有人不领情。”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向心态罢了。”虽然大家身处不同阵营,但多尔衮的处境还是让韩沐伯和白澍着实的感慨了一番。

“最近嘉成他们可有消息?”韩沐伯自从上次被多尔衮明言警示后曾传信给伍嘉成、谷嘉诚他们,提醒【低调行事】,之后竟再没他们什么消息。

“他们现在应该不是在肇庆就是在去往肇庆的路上。”白澍想了想说道。

“肇庆?他们怎么会在去那里?”韩沐伯略带吃惊的问道。博洛率军一路南下,浙江已被攻下,鲁王朱以海已经流亡舟山;眼看下一个目标就是盘踞福建的唐王了,韩沐伯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此时嘉成兄弟会到广州肇庆去。

“自是有人觉得他们这两个月来的战绩太扎眼了。”白澍扯了扯嘴角,带着几分痛心道,“唐王政权中有人想用他们、有人想杀他们,最终权衡的结果就是让他们同桂王一道驻守肇庆。”

 

正如白澍所说的,谷嘉诚和伍嘉成已被从抗清的前线上召回,被派往驻守桂王所在的肇庆。不过他们当下却还没有如期到肇庆,而是驻扎在清远城外,理由是伍嘉成受伤了,同时大军也需要停留休整。

 

伍嘉成幼时所在的海盗集团是当时福建广州沿海实力最强的一支,号称十八芝。当时的首领便是郑芝龙,自从1628年被明朝招安之后官至都督同知。1644年,南明弘光皇帝册封郑芝龙为南安伯,福建总镇,负责福建全省的抗清军务。1645年弘光帝被俘后,郑芝龙、郑鸿逵兄弟便在福州奉明唐王朱聿键为帝,年号隆武,郑芝龙被册封为南安候,负责南明所有军事事务,一时间权顷朝野。

当日谷嘉诚、伍嘉成为湖广战场告急之事匆忙南下,越过江浙直赴湖广前线,不想却在联络当地驻守明军联合抵抗时处处碰壁——未向浙东称帝的鲁王臣服,又未归顺福州称帝的唐王,一时间驻军纷纷以燃军并非自己所属政权为由拒绝出兵。

面对明显已对自己【大不敬】行为相当恼火的鲁王政权和以【联寇抗清】为国策的唐王政权,谷嘉诚和伍嘉成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后者。匆匆上表隆武帝后,燃军便站在了抵抗清军南下的最前线。

然而,归顺唐王政权后并未能为燃军争取到任何【友军】——空有【平复天下】之心却被郑氏家族集团架空隆武帝不能为他们提供一兵一卒、一分一毫的资助;唐、鲁政权的对立本就使东南一带的抗清势力大大削弱;各方领兵的武将、督抚大臣又各自盘踞地方、争权夺利,毫不在意抗清之事。

在如此情形下,嘉成兄弟只能凭借韩沐伯提供的清军部署和不足万人的燃军,因地制宜用伏击和突袭来阻挡清军南下之势。然而正如螳臂终难当车一般,燃军的努力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拖慢了清军南下的进度,始终难以有实质性的作用。

饶是如此,燃军作为东南混乱战局中的一股清流很快便得了名义掌权者隆武帝的青眼和实质掌权者郑氏家族的忌惮。原本只想割据福建、独占一方的郑芝龙在清军势如破竹的攻势下早已打好了降清的主意,燃军的此番作为直接让自己成为了郑氏家族的眼中钉。于是在隆武帝和郑芝龙的几厢博弈之下,最后终得出了让燃军退守肇庆的协调方案。

接到调令的谷嘉诚和伍嘉成很平静,或者说习惯了失望从而波澜不惊了。军人的宿命是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而非权谋争斗、诡计构陷,虽然其中的弯弯道道谷嘉诚和伍嘉成看的分明,却始终无法做到将私欲凌驾一切,自然也无缘这场乱世之中浑水摸鱼的游戏了。

 

一路从赣州出发向西,途径清远时伍嘉成【偶遇】了一群年少时的玩伴,近二十年未见的旧识说起当年家乡时的亲朋好友依然亲切,这大概就是【他乡遇故知】能被称为【人间四喜】的缘故吧。

所以面对旧友提出的【在清远城里摆一桌,大家一起叙叙旧】的提议,伍嘉成也不疑有他的去了;面对着一个个只记得名字模糊了相貌的【童年伙伴们】的敬酒,伍嘉成也很给面子的喝了。众人宴饮至眼看城门要下钥了方散,伍嘉成也便趁着城门尚未关连夜出城去与谷嘉诚汇合了。

后来的事只能说是幸好——幸好当日伍嘉成随身带了赤影同行;幸好当日谷嘉诚见伍嘉成迟迟未归,心有感应般的派了靛影带人前去查看。

最后当谷嘉诚赶到伍嘉成被伏击的城郊树林,看到伍嘉成混战中不小心扭到肿得像馒头一般的右脚时,敌方近百名死士的尸首也未能缓解丝毫他脸上的怒气。

因着此番意外,燃军便暂时驻扎在了清远城外,稍作休整。

在军帐里养伤的伍嘉成几日来一反常态的安静,每日定时定点、亲力亲为帮他换药的谷嘉诚更是寡言到了极致,不同寻常的安静让两人的军帐充满了肃杀的氛围。

直到伍嘉成受伤后的第五天,一群旧日的【世伯长辈】在听说了伍嘉成【意外受伤】后结伴前来【慰问】。

待打发众人离开后,伍嘉成拉住了帮自己换好药正要走向一旁床榻的谷嘉诚。

“老谷。”沉默了好几日的伍嘉成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说我这样会不会有点凉薄。”

“不会。”谷嘉诚专心致志摸着伍嘉成已经开始有点消肿的右脚脚踝,头也不抬却回答的飞快。

“呵。”伍嘉成感觉有点痒的往后缩了缩脚,“他们今天跟我不断地讲故事、叙旧情,问我既然能与曾经战场上的对手和平相处,为什么不能原谅曾经情同手足的伙伴一时糊涂做的错事。”

从伍嘉成受伤之日起到现在的三天内,当日不停给伍嘉成劝酒的【旧友】以及曲里拐弯被证实与此次伍嘉成受袭有关的人开始不同程度的【出了点小意外】——坠马的、打架斗殴受伤的、飞来横祸被砸到的、甚至是不小心自己摔了的,都无一例外的伤到了右腿,并都是经大夫诊断后断定不可能恢复的伤。那些还未被【意外】光顾的人看到这统一的受伤部位怎能不清楚这些【意外】是从而来的,想去服软告罪却又不敢,最后还是请了几个长辈出面,以期能平息伍嘉成受伤之事。

“嗯。”谷嘉诚抓住伍嘉成想要往后缩的脚踝,发出了个单音节表示自己仍在听。

“可是我真的很难过。”伍嘉成感受到了谷嘉诚的动作也就没再往后缩,只是伸手环住了弯起的左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喃喃的说。“所以有点不想原谅”

“有些事正因为是亲人和朋友做的才不能被原谅。”谷嘉诚伸手摸了摸伍嘉成的眼睛说道,“你不想原谅他们是正常的。”

“其实,这几日我自己也在反思是不是我对他们奢望过高了。”伍嘉成动了动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头看着谷嘉诚,带着点自嘲的语气复述着今日那些【世伯长辈】的说辞道,“本来就不过是海盗出身,还非要讲那些忠君爱国、民族大义作甚?!”

“你跟他们不一样。”谷嘉诚握着伍嘉成脚踝的手不由收紧一下,有点心疼的看着伍嘉成说,“出身并不重要,我知道正是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才会如此失望。”

“是啊,真的好失望呐。”伍嘉成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瓮声瓮气的说道,“你童年的伙伴恐怕不会让你如此失望吧……”

“令人失望的人和事哪里都会有。”谷嘉诚伸手摸着将伍嘉成的发旋儿说道,“你只要知道我永远不会令你失望就好了。”

伍嘉成抬头与谷嘉诚对视了一会,终于释然的笑了一下,“算了,气也气过了,大家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了,往后就当从未认识过吧。”

“好。”谷嘉诚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个时间估计最后一个跟伍嘉成受伤有关的人也该被【照顾】到了,便也笑了笑,表示不再追究了。

“好?”伍嘉成先是疑惑的看了谷嘉诚一眼,便又了然的问道“所以最后一场【意外】也发生过了?”

谷嘉诚笑着看着伍嘉成,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子并没有回答。

 

游荡在两人军帐附近的赤影在风吹起帐帘的瞬间往里瞄了一眼,感受到已经恢复如常的氛围后,轻舒了一口气,神情愉悦的走向站在不远处的靛影那边去了。

“怎么样了?”赤影伸手戳了戳面无表情的靛影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谷嘉诚身边待久了,赤影私下里觉得靛影也有像面瘫发展的趋势了。

“断了。”靛影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这次是什么新创意?”因着伍嘉成的伤势已无大碍和刚刚嘉成兄弟帐内和谐的气氛,赤影此时正心情大好,不由话也多了起来,“摔的?砸的?磕的?”

“踩的。”靛影看着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的赤影,也难得的微挑了一下嘴角解释道,“被受惊的马踩到了右腿。”

赤影用夸张的表情表示了一下【同情】,今天这个人该算是此次伍嘉成受袭之事的军师,就是他想出用这个【借口叙旧将伍嘉成灌醉,再在城郊树林设埋伏】的法子,先让他心存侥幸的忐忑了五日再让他亲身体会如此【意外】,倒也是大块人心了。赤影又看了一眼恢复面无表情状态的靛影,暗暗腹诽【果然不能随便欺负老实人,他们出手才能称得上狠准毒辣呢】。

“伍将军那里会不会……”靛影想了想还是有点不确定的问道,这一系列事情都是谷嘉诚吩咐的,靛影有点担心事后伍嘉成知道后会觉得处理的太过了。

“没事。”赤影摇了摇头,“伍将军一开始就知道,他前几日什么都没说就是默许了。”赤影好心的给靛影解释了一下伍嘉成前几日保持沉默的真实缘由,“刚刚伍将军倒是开口说无所谓了,可惜你动手太快了。”

靛影看了看赤影表演出的【我也很遗憾,可也无可奈何】的表情后挑了挑眉,决定还是转头继续去看落日,享受一下难得空闲和安宁。

 

PS:迟到的春春生贺微博的更文,看到沐沐在微博中说道【愿自己能继承春春姐1%的意志,能助我披荆斩棘,能让我客观自己】,很想跟他说,你一定会的,你有最好的目标和最坚定的信念,加油,少年,你一定能勇往直前做最好的自己的。

加油,韩沐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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